本初子午

让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俟河之清(一发完)

◆《百界歌》相关
◆OOC预警

死亡,是什么感觉?
 
容齐自问从未经历过,但他也知道,不应当是这样的。  

他还记得他拥着容乐坐在烛光里,烛火发出的光温温柔柔,暖暖地围着他,还记得萧可把匕首在火上炙得通红,再用带着热浪的刀尖划开他的手腕,他看着鲜血汩汩涌出来,带着温度和腥气,他竭力忍住不去悲哀,却还是在意识消失前红了眼眶。

而现在,容齐颇有些无言地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,手腕上疤痕犹在,只是不再流血了,他抬起手想去触一触一旁的烛台,却只摸了个空。一会儿,有侍从进来收拾,容齐伸手想要拦住他,却见那侍从目不斜视,径直地穿过他走了。  

他怔怔地放下手,终于流露出一些无力来。为什么?他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出来,经历了这么多,难道还不够吗?执念之深,让他还不能求得一个解脱吗?  

愣神间,一阵清脆的佩环声响起,容齐转过身,发现这间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。那是一个衣着不俗的女子,长相清丽,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,手执一支毛笔,宝光流转,华润内敛,显然不是凡品。  

容齐抬头对上她的眼睛,却见对方毫不闪躲,目光直直地望着他,一双眼寒潭似的看不到底。容齐忽然有种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感觉,他急急张嘴想要问她这是怎么回事,却见那女子抬手隔空虚虚一指,容齐顿时感到一股压力,再想说话已是不能了。  

那女子开口道:“你魂魄太弱,不能说话,否则魂飞魄散,就算我也无法拉你进轮回。”笔在手里轻轻一转,又道:“我唤作百界,这笔叫百界笔,我是来拿走你的执念的。”她说完微微一笑,只是那笑也像是一笔带过似的,淡淡的没有力道:“你执念太深,无法解脱。不如和我结下一个契约,我可以让别人看见你,再支撑说你一句话,这句话完,便入轮回,而我就取走你的执念。”  

容齐默默地望着她,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头,末了只淡淡一笑:罢了,既然自己无法放下,有人帮忙也好,况且能再见一次容乐,和她说一句话,也算是了了心愿。他朝百界微一点头,百界会意,执笔轻轻一挥,一道光顺着笔迹流进了他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被容乐摔碎后又补好的,玉佩顿时光芒四射,片刻后又暗了下来,只微微亮着。  

百界道:“灵力封在你的玉佩里,待你言毕,我自会来收回执念。”说罢,又是一阵清脆的佩环声,她便消失不见。偌大的室内只余了容齐一人,他依旧站在原地,面庞在跳动烛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,看不真切。

  ——  

微风阵阵,氤氲的花香飘了满院,檐下挂着风铃,也随着轻轻摇动,发出泠泠的碎音。  

容乐呆呆地坐在廊下,眼眶通红,面前是一个精致的木雕,那木雕面容精致,栩栩如生,俨然就是她本人。容乐握了那木雕,莹润的触感带着温度,像极了当日容齐给她时的暖意。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。天命天命,果真难以违抗,一朝郎情妾意,却无法相守;中间被迫忘记,认爱为仇;而今什么都想起了,却已是物是人非,阴阳两隔。  

她心痛难当,恨不得就这样坐到生命尽头。突然廊下风铃齐响,她的心忽地狠跳了一下,似有所感,猛地回过头去,却见廊下,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就站在那里。  

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但那真真实实就是容齐,她欣喜若狂,不顾层层叠叠的裙摆,拖着坐麻的双腿站起来,一时竟有些狼狈。“皇兄!皇兄——”颤抖的声音忽然停住,她发现了他半透明的身体,还有手腕上狰狞的伤口。一双眼瞬间雾气弥漫,她似乎明白了,真的已是不可挽回。她抖着声音,竭力忍住哭意:“不值得啊,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啊……我都知道了,是我错,是我忘了……你回来好不好……”  

尾音几乎已经破了,眼泪爬了满脸,她有些喘不上气,说得语无伦次。容齐却只微微笑着,看着面前哭得毫无形象的女子:他的漫儿真的长大了,不再是以前那个稚嫩的少女了,他忽而又有几分惆怅与不甘:比翼连枝当日愿,多么美好啊,然而世事难料,他终究无法陪她一生了。  

容乐抖着双唇哽咽地看着他,容齐却笑了,这一笑洒脱肆意,恍惚间似乎仍是昔日那个少年:“别哭,漫儿,你无碍便好。”  

你无碍便好。  

容齐一生不过二十载,却八苦历尽,出生是一场最龌龊的政治阴谋,然后母亲逼迫,天命折磨,爱别离,求不得,凡此种种,他皆一人咽了,然后笑着,说,你无碍便好。  

一言已罢,容齐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,他知道这是永别了,他竭力地睁着眼,想要记住容乐最后的模样,却只看见一团越来越柔的光,像曾经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的光明。  

容乐瞬间被恐惧淹没,她看着容齐慢慢消散,几乎是失态地想要拥住他,却只是徒劳,一时间心痛万分,声嘶力竭地哭出声:“不!齐哥哥,别丢下我!齐哥哥——”  

可惜无济于事。容齐在她面前化作了荧光,又逐渐消散了。只有他腰间的玉佩,莹莹地飘在空中,容乐怔怔地看着,刚伸出手,那玉佩便被人握住了。
 
百界握着那玉佩,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女子,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不忍。她拿着百界笔在那玉佩上轻轻一点,一团柔和的光便被拖了出来,转眼就被吸进了笔里:“我来收回他的执念。一言已罢,他已经解脱了。”  

容乐置若罔闻,麻木地接过了玉佩。那玉佩在接触到她手的一刹那突然灰败了下去,仿佛耗尽了灵气,顺着曾经的裂痕裂开,转眼已是万劫不复。

玉佩是她曾经自己摔碎的,怨得谁呢。容乐捧着碎片,一瞬间似乎听到了身体里什么破碎的声音。她低低笑了,却站不住颓然倒地,恸哭失声。  

百界站在一旁看着,面上依旧无悲无喜,仿佛一直置身事外,只是那双眼,却依然带了点不一样的情绪:“无我相,无人相,无众生相,无寿者相……”她沉沉念着,身影渐渐消失,那句话却飘飘转转,伴着女子低低的哭声和风铃的碎音,融在花香里:

“……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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